2018年,纪录片《人间世》的镜头再次对准了医院。云集将来拍摄了中国首部临终关怀题材的纪录片—《生命里》。
6000个小时的拍摄时长,四十多位临终患者,这一回,“死亡”终于在影视作品中被严肃地对待了。
01、临终关怀
临终关怀,对很多人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词。
临终关怀,意指对临终病人进行姑息性照护,而非治疗性照护。提供舒缓疗护,不以延长生命为目的,也不采取任何加快死亡进程的方法。关注的是如何减少临终病人的痛苦,以及安抚家属的情绪。
说到这,必定会有人联想到另一个词—安乐死,会认为临终关怀本质上是慢性的安乐死。
错。二者其实有着极大的差别。安乐死在我国并不合法,是不被允许的。但在刑法上,临终关怀属于正当行为。
临终关怀注重症状控制及心理慰藉,让患者安静地自然死亡;安乐死则是人为使临终患者摆脱痛苦,在瞬间无痛苦地死去。
临终关怀、安乐死与一般医院照顾的比较
无论是从社会效应,还是孝道伦理上来讲,临终关怀一直饱受争议。
在西方发达国家,临终关怀已有成熟的模式,在我国,临终关怀服务才刚刚起步,能否被大众普遍接受,仍是未知数。
纪录片《生命里》首次触及临终关怀这一题材,拍摄了四十位自愿接受临终关怀服务的患者。
没有放大死亡的恐惧,也没有粉饰痛苦,有的只是最真实平和的日常。
02、记得
上海临汾社区服务中心,这里有几间特殊的病房,叫作舒缓疗护区。
收治的主要是癌症晚期患者,他们生命所剩的时间,大多不超过三个月。
舒缓疗护区是这些临终患者的人生终点站。他们将会在这里平静而有尊严地告别尘世。
刚刚住院的老人汪明昌,他事先与医院签署了协议,希望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院方不要进行任何积极的抢救和治疗。
不想要活得没有质量,只想平静且有尊严地度过最后的时光,然后无痛苦、安宁、舒适地离开。这是舒缓疗护区里所有患者的诉求。
《生命里》第一集的标题是《记得》,那是存在于脑海中的美好记忆,那是病痛也无法摧毁的美好。
218床的鲁胜兰奶奶回忆起自己在新疆的日子,她说吃了那的哈密瓜,回到上海后就再也不想吃哈密瓜了。
在新疆吃哈密瓜,就像吹口琴一样,呜呜呜得一嘴带过,好不过瘾呢。
王学文,大家叫他小王叔,他养了一只乌龟,可是乌龟的一只眼睛看不见,小王叔也是。
护士开玩笑说,你俩真是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你养的乌龟。
小王叔回忆起了自己年轻时谈过的很多次恋爱,他说那个时候太闲了,闲着闲着就想谈恋爱了。
护士们和汪明昌老人家聊起他的爱人,他对护士们说,年轻时是自己追的爱人。
女儿带来母亲年轻时的照片,母女们有说有笑,翻看照片,时间变得很慢,病房里的冰凉与死寂也被一扫而光。
其实就像《寻梦环游记》里讲的那样,只要还能够被人记得,死亡其实并不可怕,那只是另一种方式的陪伴。
03、陪伴
护士们说,舒缓疗护区病房对面的小区,很多人会在墙壁上挂一面镜子,他们认为这里很晦气,所以要用镜子将晦气反射回来。
这件事听起来让人既愤怒又寒心,被视作异类是所有病患们难以言说的痛,这种痛远大于生理层面的痛。
在这个时候,陪伴便显得尤为重要。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道理所有人都知道,可真正做到,却又太难。尤其当你面对的是口齿不清,头发花白,耳朵失聪,行动不便的病人时。
儿童福利院的孩子和附近大学社工系的学生会经常到医院来陪护病人,陪他们聊天,看电视。
正是这样的陪伴,才能让病人们真切感受到自己是有尊严地活着,是被温柔以待的。病魔和死亡也变得不再那样面目可憎。
生老病死,没有人能够违背自然规律,而原本孤独和脆弱的个体,正是因为有了爱与温暖的陪伴,才会有勇气、有力量、有希望。
04、心愿
舒缓疗护区里的所有临终患者,都知道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多。但是病床上的老人们,却都有着自己未尽的心愿。
他们来不及像电影《遗愿清单》里那样列出所有想做的事,再去一一打钩,他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讲出自己的心愿。
吴留生奶奶的心愿是想再回一趟生活多年的故乡,浙江嘉兴海盐。
从上海到嘉兴,这段距离并不远,但对于吴留生奶奶来说,却是再也无法抵达的远方。
朱慧芳奶奶的心愿是想再见自己的大女儿一面。她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面了,朱慧芳奶奶对大女儿的近况一无所知,她觉得心中有愧。
沈和敏的心愿是想在自己死后将眼角膜捐献出去给有需要的人。她深知与病魔缠斗的滋味不好受,因此想要帮助到其他人。
后来,吴留生奶奶的儿子替她回了一趟嘉兴海盐,拍下了她日夜魂牵梦萦的故乡。
手机照片中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成了吴留生奶奶对故乡最后的印象。
朱慧芳奶奶到底没有见到女儿的最后一面,直到去世那一天,医护人员都没能联系到她的女儿。
沈和敏的心愿也未能实现。在我国,器官捐赠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她的身体和状况,已允许她去把这件事办妥。
至此,纪录片《生命里》结束了。所有的心愿全部落空,病房中没有幸运女神,生活仍在继续。
05、死者善终,生者善别
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民众生活水平的提高,社会对临终关怀服务的需求开始萌芽。
所表现的主要矛盾是:医疗卫生体系不能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需求。
1982年,香港九龙圣母医院首先提出了“善终服务”这一概念。六年后,传至大陆。
1988 年7月,天津医学院临终关怀研究中心正式成立,这是我国第一家临终关怀专门研究机构。
20世纪90年代以来,各大城市的肿瘤专科医院都尝试性地设立了临终关怀病房。
2017年,上海临汾社区服务中心的舒缓疗护区共收治了204个病人,死亡185人,平均两天一个。
生命的最后关头,并没有奇迹出现。
《生命里》有段话是这么说的:因为社会宣传力度还不够,大家对于临终关怀这个概念还没有完全接受。人们只知道要优生,从来没有觉得,优死,也是一个人能享受的基本权利。
死者善终,生者善别。帮助病患有尊严地直面死亡,让他们与亲人,与这个世界,好好道别,这或许就是临终关怀最大的意义。